然而,《阿勒泰》中的“爱”并不仅仅指狭义的爱情,更在于萍水相逢的人之间建立良性联结的可能——即相互看见和理解彼此的差异,从而达到一种富有张力的协同性。托肯和文秀的初遇并不算美好,她责怪文秀的妈妈张凤侠同为女人却不替自己说话,又气文秀在周年祭上让自己难堪,后期却不断喊出“文秀,我的好朋友,我爱你”。这段关系转变的一个重要契机源于转场途中,两人因着睡在同一床被子里的机遇展开一场亲密的文字游戏,用模糊而含蓄的话语探讨着一种被称为“那个”的感情。尽管包裹着重重隐微的话语,她们还是立刻理解了彼此的意思,在汉语中是“喜欢”,在哈萨克语中是“men sene jakse korem”,意为“清楚地看见对方”。那一刻,两个来自异族的陌生人,横亘在语言障碍的两端,却快速生发出对“爱”这一概念的共识,清楚的看见了彼此澄澈的“朋友之爱”。

正是在感受差异中,文秀“清楚的看见”并爱上这片土地。她对牧场生活的第一次态度转变发生在周年祭这天。最初,在不熟悉当地社交习惯的情形下直截了当的找牧民要账,她不断被误解、也误解他人。直到周年祭,尽管同样经历了重重误解与尴尬的场面,被拿着账本的孩子当众念出“买避孕套欠账”让托肯没面子,又曲解巴太带着骆驼去还债时射下的两箭,但最终成功从苏力坦家要回了木拉提的一大笔欠账——虽然是以当地人的方式——先用牲畜抵账,但骆驼恰好又是一家人转场所必需的交通工具。这突然让她看到了牧场生活得迷人之处——“虽然今天很累,但我在城里打工每天也很累,但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这里的开心,与其说是要到账的成就感,更不如说是发觉自己逐渐开始融入本地生活的成就感。正是在处理重重误会的体验“差异”中,她“清楚的看见”了哈萨克族的社会秩序,找到了沟通自己所属文明与当地文明的桥梁——自己直来直去的表达需求,而当地人也相当守信用,只是母亲整整一年不敢去要账的事实导致苏力坦一家并不清楚这个事实。在不卑不亢中平等的进入那些不熟悉的事情,让文秀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写作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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