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胡波的稀罕之处,在于他始终惦记着这种少年心气,像是《麦田捕手》里霍尔顿的责任,那怕被人视为愤世嫉俗。

虽然他同时承认,这种心气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在那个万物苟且的河北小城。

很多人用万能青年旅店《杀死那个石家庄人》里那句“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来形容《大象席地而坐》,其实并不准确,后者的大厦崩塌之后并没有前者歌词里的风起云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改变。

原定叫《金羊毛》的电影的一张概念海报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每个人都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一片血红中直视前方的少年,像极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海报的设计。

老金失去了他的狗,副主任失去了他的萝莉,于城失去了他追慕的女人和唯一的朋友,黄玲失去了摆脱家庭的唯一稻草,韦布失去了一切。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必须重建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但却找了最虚无缥缈的“满洲里的大象”成为他们的临时信仰。

惹怒王小帅的,也许是这种强大的虚无、强大的无力感,而不是愤怒与片长。

胡波不属于60后、70后这两代强悍挣扎的中国艺术家,甚至不属于他本应该属于的长袖善舞的80后,他的电影倒是更接近90后、接近日本的废世代或者坂口安吾、太宰治那种“无赖”作家,然而他本人兼有着片中老金那种拒绝妥协的倔,因此才会彻底和这个世界切结、撕裂。

黄玲砸向与她“师生恋”的副主任的那一根棒球棍、老金捅向流氓的一根桌球棍,与少年韦布一直装在书包里压根不敢拿出来的擀面棍形成强烈反差。

前两者与它们的使用者本来是格格不入的,后者却声称是来自“我爸审讯犯人”的秘技真传,它们的效用恰恰表明了胡波渴望一次爆发一次叛逆,他本来可以用电影做到的,最后却只能用自己的死去完成。

2024 iboluos.cn 冀ICP备2024065575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