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到达戛纳那一刻开始,贾樟柯就没闲下来过。

当地时间5月18日,《风流一代》在戛纳首映。贾樟柯在忙完首映的一切工作后,接着就是轮番接受各国媒体的采访。在见到毒眸的前一天,他和赵涛接受欧美电视的采访,整整四个小时,上一家还没走,下一家已经在等了,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这些日程对贾樟柯来说既熟悉又新鲜——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来到戛纳,但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六年前。2018年,《江湖儿女》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

在疫情前,贾樟柯每年都要花大约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各个电影节展上。但2018年之后,他没怎么出过国,一大半时间花在《风流一代》上,同时还做了两个新的剧本。很多朋友都好久没见,虽然还没抽出时间看其他导演的片子,包括他自己参演的《狗阵》,但再次在戛纳和老友相聚,总有新鲜感。

国际媒体关心的事情也变了。过去来到戛纳,大家似乎都很关心政治,经常一半时间用来聊电影,另一半时间在聊政治问题。“但这次几乎没人问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再关心,还是太熟悉了。”

六年不仅是一个数字,因为每个“六年”都是不同的。在贾樟柯暂别戛纳的这六年,疫情开始又结束,全人类都在此过程中经历了剧烈的震荡。生活方式、价值体系、个人选择……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六年间被打碎,再慢慢地重新恢复到平和的节奏。

毒眸与贾樟柯的对谈中,我们聊了《风流一代》的诞生过程,及其背后所承载的真正表达,也聊了在这六年间,贾樟柯对电影、对时代和对人类命运的新思考,以及电影存在于当下这个时代的意义。

至于国内大部分观众目前很关心的金棕榈将会花落谁家,在这些更宏大、更接近本质也更朴素的思考中,显得不那么重要。“在《三峡好人》之后,我对拿奖就没有欲望了。这个行业真的对你很慷慨,你不要在这方面还有执念了 。”

一个持数码相机的人

严格意义上讲,《风流一代》的雏形其实早在2001年就已经有了。只是那时候的贾樟柯无法预料后来发生的事,就像1998年时的人们,并不知道“汾阳小子”后来会成为世界级电影导演“贾科长”。

当我们回头再看,才会发现那些过去的细节可能都是命运放置的伏笔。

拍完《小武》《站台》之后,贾樟柯已经成了“第六代”的主力军。在他寻觅下一部作品灵感的时候,数码摄影机开始流行起来,这个新兴的影像设备让贾樟柯产生了新的电影想法。


《小武》《站台》(图源:豆瓣)

“过去无论是独立电影还是商业制作,它都是在一个很严谨的工业体系中,有非常复杂的技术支持,和非常周密的计划,需要庞大的团队做这件事情。但数码摄影机拎着就能拍,可以在极低的调度下,拍三五个人。”贾樟柯说。

数码摄影机打破了传统电影工业的规则,更解放了创作者的创作意识。借助数码摄影机,贾樟柯有了更轻盈的创作模式,最重要的是,生活的碎片因此能够成为他作品的一部分。贾樟柯回忆,那时候他带着大家漫无目的地拍,拍一些小情节,在空间里做一些表演。当时他想拍一个片子,叫做《拿数码摄影机的人》。

贾樟柯这种记录方式,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前苏联电影大师吉加·维尔托夫的《持摄影机的人》影响。吉加·维尔托夫提出的“电影眼”理论中提到,电影设备应该像人的眼睛一样去客观的记录生活实景,成为捕捉和构建现实边界的一个工具。


吉加·维尔托夫《持摄影机的人》

贾樟柯沉迷于这种影像记录,在拍摄长片之外,他用了不同时期的主流摄影机进行拍摄。本以为两三年就应该完成了,但是拍起来发现没有终点。“你在心理上总觉得它好像还没形成一个作品,还需要继续去拍,这种习惯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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